2012年1月7日

〔文字〕樂生日記(上)


  這些照片,都是2006/6/11 樂生大遊行時拍的,我這時才剛開始學攝影。在樂生的時候,我竟然完全沒有影像記錄,真是令人扼腕啊。



2005/12/26

  新工作一週了。
  正在幫一個導演拍紀錄片,主要工作是作為導演(一個ABC女生)與受訪者之間的翻譯員(英語及台語),偏偏這兩種語言我都不靈光。
  語言的問題還是其次,導演是個好脾氣、個性開朗、不會下達明確指令、也不會提出主觀意見的人。她常常會問我:【你覺得怎樣拍比較好?】【你覺得還有什麼問題想問的?】
  我心裡的OS正在說話:【我才來一個禮拜,什麼都沒進入狀況,我能提供什麼意見。】
  今天也是如此,不預期地訪問〔米漿〕,什麼問題都沒準備,我就被迫上場。米漿是長期在待樂生的工作人員,本身並不是患者。我第一次見到米漿,就要引導他開啟話題(因為我也不知道要問什麼)。更可怕的是,我的聲音及影像,也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入鏡。
  實在是擠不出話題了,導演還要問我,你還想再拍什麼?還有什麼要問的?

  正在對自己的表現不佳產生小焦慮時,還好有個小驚喜,路上碰到文賓伯,他願意入鏡,拍攝他在廚房煮菜,然後送到病房給病友吃(應該是不錯的畫面)。
  但這個驚喜有個小小的副作用,文賓伯主動帶我們進入新院區病房,不清不楚地述說新舊院區的故事。阿伯打開話閘子,就是一個半小時,我那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,差點昏死在病房。

2005/12/28

  文賓伯七歲就來到病院,他媽媽是患者;十七歲也被發現染病,然後強制送到樂生。
  文賓伯今年快八十歲,他十幾歲就在日本料理店當學徒,每天早起晚睡,要洗米、打掃、各種打雜工作。說得一口流利日語和簡單英語。
  我們訪問文賓伯,他一早就去市場買了四尾秋刀魚,【很便宜,四條才五十塊】,文賓伯用不標準的國語跟我們說。他早早就把魚清洗乾淨,等著下鍋,讓我們拍攝。
  文賓伯吃力地拿起花生油,倒入煎鍋中,爐子是插電的,阿伯用賸餘的幾根手指打開爐火。
  在長期接受媒體的關注下,文賓伯是懂得鏡頭的,他明白用自己殘缺的手指操作瓦斯爐是很震憾的畫面,於是他把自己的不堪,勇敢地曝露在鏡頭前。
  秋刀魚是要送給對面病院的張阿狗阿伯的,張阿狗行動不便,通常只能吃醫院準備的便當;阿伯每天都會送菜過去,算是加菜,數十年如一日。

  前天是耶誕節,數十個日本師生來到病院,為院民打氣慰問。在同樂會上,年輕的日本學生,用日文唱了〔故鄉〕。
  【青色的山、清清的河流,那是我的故鄉…】在拍攝文賓伯煎魚時,他用流利的日文唱著同一首歌。
  文賓伯說,他年輕時,看見神風特攻隊的機員,為了明天要出任務,撞沈美國的航空母艦,在日本料理店裡,流著眼淚,唱著這首故鄉……(不過我心裡有個疑問,台灣有神風特攻隊嗎?)

2005/12/31

  湯阿伯很聰明,從小家境不錯(我們一向認為在衛生條件不好的環境下才容易感染漢生病,這一點對湯阿伯是不適用的),湯阿伯在念建中時,發現感染了漢生病,於是他也不敢去學校,成天在三重埔附近遊蕩。

  週五約好了訪問湯阿伯,早上打電話去,一直沒人接,我們一行人還是去了樂生,隔壁阿伯說湯阿伯去了立法院請願,可能下午才回來。
  於是一行人,演導、我、三個學生攝影師,浩浩蕩蕩趕到立法院,聯絡了學生運動會長,得知他們在尊賢樓開公聽會;趕到了會場,才知道公聽會已經結束。
  想一想,一天總是不能就這麼泡湯吧。前幾天說好了,要回湯阿伯母校建中拍攝,所以我們又趨車前往建中探勘場地。
  公務員果然是很囉嗦。我事先打電話給教務主任說明情形,教務主任也爽快答應,要我們去找承辦人員,但是承辦人員露出怕麻煩的神色,擔心我們的拍攝會影響學生上課。我不斷跟他保證我們只會拍校園,最多是找一間空的教室拍。承辦人員要我們由電視台發公文,而且只給我們某一個週末(就是一週後)拍攝。只好聯絡製片,要他火速跟公共電視申請公文。
  正以為事情就此搞定,打電話給湯阿伯,問他近日行程,沒想到湯阿伯劈頭就是一句:【我最近很忙啦,沒空。】
  一聽,傻眼,沒想到一向和藹可親的湯阿伯也會像小孩鬧情緒。好言跟他說,學校只給我們一天,再過來導演就要回美國了。沒想到阿伯還是一副〔我很忙,到時候再說啦〕的態度。
  不順利的一天。

2006/01/01

  元旦和爸趕回台中掃墓,每年必做的功課。爸非常不滿意我的開車技術,不斷嘮嘮叨叨,害我想出賣爸,寫一篇他的嘮叨影響了我一生的故事。
  然後趕回台北。我心裡不斷盤算著要如何進行樂生的拍攝工作。
  不知道導演是太尊重每個人的想法,還是她心裡也還沒打定主意,每次就問我這個新手:【你有什麼想法?】【你還想拍什麼?】
  我立刻條列了接下來該進行的步驟:
1.      整理出樂生院民的故事,去蕪存菁。
2.      把故事的主軸定案。
3.      列出分鏡表。
4.      列出拍攝進度、及分工。
  以導演目前的進度,真令人擔心。萬一被公視退件,哦,真不敢想像。


2005/01/03

  信非回國了。
  信非是學南管的,原先說得一口流利典雅的河洛語。半年多前就和導演一起來到樂生,和院民建立起良好的互動關係。每天早上,信非會打電話給阿伯阿姨,問候他們的健康,關心他們的生活起居。然後問一下他們的行程,看當天可不可以接受採訪。然後打電話給導演、攝影師,約在樂生進行拍攝工作。
  信非同時擔任訪問者及演員,和院民閒話家常時,她的聲音及影像也常常被收錄。
  前幾天(信非出國期間)為了安排湯阿伯前往建中拍攝,搞得焦頭爛額,正以為安排妥當後,阿伯突然鬧情緒,說他很忙,沒時間去建中。為此導演沮喪了兩天。我心裡想著,我也很挫折啊,我才來沒幾天,根本沒辦法取得阿伯的信賴。這件事,非得信非出馬不可。
  一早見到信非,她早早就來到樂生,正幫湯阿伯按摩背部。她說湯阿伯怕冷,手腳不方便,可能要等天氣好點再說(今天可是出太陽哦)。
  信非果然有辦法,逗得阿伯很開心。我拿出雷獸的月曆,分送給阿伯阿姨,果然禮多人不怪。然後陪周阿姨(周阿姨對我很親切,我應該去應徵師奶殺手),聽她數落捷運公司、媒體的不公。
  繼續學習謙遜、耐心。

2005/01/04

  今天準備了拍攝及播出的同意書,註明公視擁有著作權,請院民一一簽名。
  我逐字解釋,並告知院民,如果當事人不同意,我們是不會剪輯進影片中的。湯阿伯跟文賓伯,都是看完後就簽。周阿姨問我別人都簽了嗎?我說是啊,其他人都簽了,周阿姨說那你幫我簽好了。我說不行,怎麼可以呢?周阿姨說我同意啦,你就幫我簽。(我心中想,或許是周阿姨不識字?)
  (這些年紀很大的樂生院民,很多是不識字的,這件事我後來我才想通,所以接下來都請他們蓋手印。)

  暫且擱下,找阿雀阿媽。阿媽快九十歲了,拿出阿扁與她的合照給我們看。我請信非處理她的同意書。
  阿媽沒什麼意見,但問題是她六十幾歲的女兒。我們拍到母女兩個人的深情對話,但是女兒卻不同意播出。我一聽,急了,阿媽因為漢生病,十根手指頭都被截肢、斜嘴歪眼、巍巍顫顫,拍她洗碗,肥皂不小心掉在地上,她要用沒有手指的雙手把肥皂撿起來,這是其中最動容的畫面。信非在電話中耐心地和女兒溝通,說她們母女的對話,真的很感人。我問:如果有顧忌的話,是不是可以只收錄聲音和背影?
  我們當然知道這是兩難。病患與病患家屬的困境,外人很難了解;家屬也不想面對外界的眼光。但是好不容易捕捉到的珍貴鏡頭,卻不能使用,想也知道是多令人沮喪。

2005/01/05

  文章伯的故鄉在淡水,講了一些淡水的故事,導演決定去淡水出外景。明明是很簡單的事,但是美國作風導演認為應該幫他們保旅遊平安險。
  我打電話給保險經紀人,問她可否幫病患保旅遊平安險?她說,沒問題啊,即使癌症末期病人都可以。我說我正在樂生幫忙,她說很好啊,那是好事。我說妳有空也可以來看看,幫她們填寫保單。她支支吾吾。我們繼續聊了幾分鐘,她忍不住發問:【你不怕被傳染嗎?】
  【這種病的傳染性很低。】我說。
  【你怎麼知道?你有問過嗎?】【我來工作前,就作過功課,我在網路上查過了,治癒的病人是沒有傳染力的。】【你怎麼知道?你是有問過誰嗎?】
  當健健康康的我,都難以忍受這樣的質疑,可想而知,病患及家屬要面對別人的異樣眼光時,要承受多大壓力。

  開會後,導演決定刪除所有家屬的畫面。
  【其實信非和阿媽的女兒講電話,溝通了三十分鐘,那樣的畫面就夠了。】
  【其實不在場的人物,也是一種呈現;】導演說:【還有另一幕,是女兒走了以後,攝影機繼續拍阿媽。阿媽低著頭,若有所思。旁邊是一張空蕩蕩的椅子,時間似乎靜止了…】
  【這樣的畫面,可以讓觀眾理解,多年來,社會對弱勢邊緣人的壓力,依舊沒有改變。】
  
2005/01/06

  民國八十四年,台北市捷運局針對捷運新店線,擬在樂生所在地興建捷運機廠,作了一份環境評估報告。報告中明列了該地的老樹、野生植物,及窳漏的日式宿舍、建物。建議為樂生院民另覓處所,協調後可將整個療養院遷走。
  這是一份很有趣的報告(我剛好有機會拜讀原文)。如果單純以環境評估的觀點來看,該報告並無太大問題。老樹可以遷走、野生植物並無特殊處,當地的建物也達不到古蹟標準,樂生並沒有保存的價值。
  但是如果以文化歷史的意義來看,就相當有爭議。目前的古蹟法,規定只有上百年的建物是古蹟,值得保存。所以那些見証日本時代、國民黨時代的漢生病史、居住在目前世界上少數僅存的漢生病集中營中的七、八十歲老人,都不算是古蹟,也就沒有保存的法源依據。怪不得會讓人有〔老人不如老樹〕的感慨。

  當然看著這樣一份環境評估報告時,很明顯感受到的,那是一份刻意抺去院民存在意義的一份報告。
  而且這其中牽涉到的政府機關,範圍非常廣:原來的樂生院區,是由精省(凍省)前的台灣省政府管轄;捷運局則隸屬於台北市;精省後樂生改由行政院接手,相關的部會有交通部及內政部;而樂生的所在地則是台北縣;至於古蹟保存則由文建會負責。
  這麼複雜的政治環境,更別說是還牽扯到其中的藍綠政治角力(省政府是宋楚瑜時代、中央是阿扁政府、台北縣是綠色執政、台北市是不沾鍋政治明星)。
  我逐漸明白其中的政治背景、以及背後可以揣測出的利益糾葛。怪不得所有政治人物上台前都是一副關懷弱勢的嘴臉,上台後就必須向利益團體低頭。

2005/01/07

  我需要一些VHS錄影帶,來保存樂生的母片,如果有老舊、不想再看的帶子,請捐獻給我。謝謝。

(分隔線)

  最後的成品,只是一小時的紀錄片,目前已經拍攝的帶子,就有三十幾個小時。我可以了解導演的用意。樂生的病患都垂垂老矣,樂生也即將面臨拆除的命運。所以能拍盡量拍,免得以後後悔。
  就像我近期的樂生日記,其實是非常沒有章法、非常不結構化。我也是想能紀錄就盡量紀錄,等告一個段落再作整理。現在是跟時間賽跑啊。

  週四跟醫院查詢一些資料,員工知道我們在拍紀錄片,問有沒有撥一些錢給院民。【其實他們的狀況都不好,一個月只有七千多,加上三千塊老人年金,才一萬出頭,如果能夠給他們一點錢,總是貼補一下。】
  我也是哭窮:【其實公視給的錢很少,攝影師一個月才領一萬多,如果不是一股熱誠,根本做不下去…】
  但是我接觸到的樂生院民,從來沒有在我們的面前怨天怨地,文賓伯還會熱心地去小吃攤買麵請我們吃。自從接觸這一群我們原本以為很弱勢、很窮苦的人,看他們這麼樂觀,這麼自在,還真的深深感到慚愧,自己真的已經很幸福了。

2005/01/08

  週日安排的建中行程,果然不能成行,原因是阿湯伯的肩痛又犯了。看來又要再安排一次了。
  還是只能繼續跟阿伯阿姨聊天搏感情。

  台灣人權促進會頒獎給一群為樂生請命的日本律師。他們花了長時間、為漢生病患爭取權益、跟日本政府打官司、並獲得日本司法判決勝訴。台灣也有一群人,青年樂生聯盟,不斷幫助樂生院民……當我了解越多,就發現人間是有溫暖的。

  導演給了我一堆功課,要我查詢一些樂生的歷史、樂生和捷運的爭議。
  才查了第一個問題,我的腦子就被過多的資訊給塞爆了。
  嗚,我變笨了,而且是笨得很厲害。


2005/01/09

  漢生病(俗稱的麻瘋病)不是病毒,是麻瘋桿菌,傳染力很低的一種細菌。即使在不就醫的情形下,病菌也不會在人體生存很久。但是它會攻擊人的神經系統。麻瘋病很容易治癒,但是被侵蝕的神經系統沒辦法修復。所以病人很容易受傷感染,面目變形、肢體殘缺,醜陋的身形讓人害怕,造成一般民眾誤以為它是高傳染力、可怕的疾病。
  即使在醫院長期照顧病患的醫護人員,完全不作預防措施(他們並沒有戴口罩、手套、防護衣),也從未有人被感染。病人可以自由旅行,回家生活,但是仍有三百人左右的病患,選擇留在樂生。
  漢生病跟愛滋病有著類似的情形,都是低傳染力、卻被污名化的疾病(但是前者是細菌、後者是病毒,副院長說漢生病跟TB肺結核接近)。曾經有某國家主張,在愛滋病患臀部刺上烙印,以防止愛滋蔓延。乍聽似乎有理,嗯,我只能說這是個有創意的荒謬主張。還好並沒有施行。
  就像日據時代,漢生病患如果要結婚,必須強迫結紮(後來証實漢生病不會遺傳,病患的子女通常都很健康),曾經有過的不人道措施,現在聽起來都很匪夷所思。

2005/01/10

  痲瘋病這個字眼,本身是一個污名化的名詞,那些病人並沒有瘋,所以後來都改稱為漢生病。
  保羅.班德醫師著有〔疼痛〕一書,闡述了疼痛是上帝賜給人類最大的禮物。
 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?我們常常看到漢生病病人有截肢或失明的情形,認為應該是細菌或病毒侵害了病人的肌肉肢體,不過事實不是如此。漢生病是由痲瘋桿菌所引起,這是一種細菌,不是病毒,它會攻擊人的神經系統,而人的神經系統一旦被破壞了,就無法再修復,也就是不再感受到疼痛。如果一個病人維持一個不良的姿勢,造成肌肉萎縮,病人並不會感受到,於是間接造成肌肉的損傷。如果病人接受良好的照料,就不會造那那麼大的傷害。
  原來疼痛不是懲罰,而是禮物。

  湯阿伯告訴我兩個案例:有一個院民,冬天洗熱水澡,那時候沒有熱水器,都是用水壺燒開水再倒到鋁盆,結果熱水太燙了,院民並沒有感受到溫熱,坐在鋁盆很久,等到想站起來,鋁盆已經黏在屁股上了。
  另外一個是有院民在啃雞腳,啃著啃著失了神,後來旁人看到,大吃一驚,大叫:你怎麼在啃自己的手。

  想到我都胃痛了起來。

  關於疼痛這件事,漢生病人真的沒有疼痛感了嗎?湯阿伯說,什麼痛最痛?就是神經痛。神經痛起來,很多人都是半夜被痛醒,忍不住都用頭去撞牆。
  神經痛是什麼?對抽個血都哀哀叫的我,實在不敢去想像。

2005/01/11

  訪問醫院的金粉阿嬤。
  金粉阿嬤氣質很好,住醫院新大樓,基督教徒,小時候家境不錯,現在也很愛乾淨,房間整理得一塵不染。談到兒子時(其實是乾兒子),我脫口而出:【阿嬤有幾個孫子呢?】她訕訕地說:【沒幾個孫啦。】我才想到阿嬤(或是她先生)被強制結紮,應該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子。
  拍攝時,信非訪問阿雀阿媽,漏了這個問題。我還是問了金粉阿嬤的婚姻和子女情形。其實我早就知道答案,也害怕這個話題會不會太殘忍,但是還是得請阿嬤在鏡頭前細說從頭。起初阿嬤避開正面答覆,後來還是說出她先生被強制結紮,沒有自己的小孩。
  阿嬤從舊樂生社區搬到新大樓,是經過一般掙扎的。【當時也是和他們一起抗爭,要保留舊社區,但是房子那麼舊,即使重新整修,還是得暫時搬到別的地方。何況舊社區到處都是野狗野貓,不太衛生……後來我去新大樓,說看看也好,結果那些抗爭活動,就不找我去了……即使不說,也看得出來,兩邊就在分彼此了……】
  【大家一起生活了數十年,都是有感情的。舊社區保留當然很好,新地方住久了也習慣,為什麼要為這個,感情就不見了呢……】

2005/01/12

  我問導演一個問題:什麼樣的人會想搬到新院區?什麼樣的人會想留在舊院區?
  討論了半天,並沒有明確答案。導演說,這跟人的個性有關,像金粉阿嬤,愛乾淨,愛安靜,新院區對她而言,是比較舒適的。
  那就代表留在舊院區的,是比較不在乎環境的,或者說比較念舊的?
  醫院在蓋了新院區之後,為了鼓勵院民搬到新院區,是用了一些手段的。例如讓搬到新院區的院民有一些實質金錢上的補助,或者讓自願搬去的人有個人的獨立房間。
  還有一些是用間接逼迫的:例如颱風來了,颳毀舊院區屋頂、也不去修補、根本無法住人,只能搬到新院區。然後趁著沒人關注時,就派怪手剷平舊院區。
  那些堅持不離開舊院區的人,是什麼想法?
  湯阿伯,念到建中時發現感染漢生病,是很聰明、很有個性的阿伯,他是很勇於表達自己的理念。
  阿雀阿媽,90幾歲了,行動不便,也沒什麼強烈意見,本來應該是很容易受人擺佈的,但是她的信念是謹守家園。
  當時如果不是關心樂生的社運團體出面,為他們發聲,樂生院民應該早就默默遷到新院區了吧。
  為什麼年紀這麼大了,還能夠有這麼大的勇氣,為自己的尊嚴爭取發言權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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